三十多年前,我当时正在读初二。
有一天上午,是第三节课上课的铃声响过十来分钟的样子,教室里静悄悄的,老师正在专心致志地给我们授课。忽然,随着轻微的叩门声,教导主任推开教室的门,向讲台上的老师招了招手,把他叫到门外低低的耳语几句,老师点点头返回教室,走到我的同学JP身边俯下身和他说了些什么,看着他收拾好书包后带他走出教室。
“怎么了这是?”教室里的宁静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好奇的同学们忍不住阅兵交头接耳地打听着。
“安静!”送走JP同学的老师返回到讲台上,拿起黑板擦轻轻地敲了敲教案,说:“大家安静,JP同学家中有点事,家长来给他请假,——不要再打听了,我们继续上课罢!!”话毕,老师便又专心地授课,再不提JP同学到底为什么中途离开,而JP同学也就好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一样在班里消失了,直到五开以后的大早晨,上早自习的时候,我才又见到JP同学,他的样子和平常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哎,”中午放学回家的路上,我急匆匆地拉住正要离开的JP同学,问他,说:“JP,这几天你去哪儿啦?——都急死我了,你走得那么急,招呼也顾不上打一个,老师又不肯细说……”
“没去哪儿,”JP同学停下来怔怔地看着我,说:“我妈她死啦……”
“什么?”我吃惊地看着JP同学,因为提起母亲去世的缘故,他的眼眶里忽然就盛满了泪水。
“你妈妈她——”我这才看见他深兰色的衣袖上罩着一块黑纱,有点不相信地问他,说:“你妈妈她真的死了?!”
“嗯,”J P 同学点点头,说:“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到处乱讲……”
“那是自然,”我一边使劲地点着头,一边就脱口而出,说:“你妈死了,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JP同学长叹一声,别过脸不再看我,低低的声音里有一种不想被人同情的坚定,他说:“你不要和同学们乱讲好不好?我告诉你,是因为咱俩是好朋友——我不会让人知道我没有了妈!!”……
JP同学的话,并不是随便那么一说。七七四十九天摘孝之后,灿烂的笑脸又回到了他充满阳光的脸上,脸上的憔悴也早就没了踪迹,无论是上课,还是课后的玩耍,都和丧母之前没什么两样。而且,求学的时间似乎也过得很快,到我们初中毕业的时候,JP同学母亲去世的事情早已在同学中间慢慢淡忘……直至到了高中,除了我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同学知道他母亲去世的事情了。
高中毕业之后,我参加了工作,而他则上了机校继续学习。有一天,他穿着一身整齐干净的新衣服来看我。一进门,他就问我衣服好不好看,讲究不讲究?我看着他那一身崭新的行头,羡慕地说:“好看,当然好看呀!——这年头,你以为谁都能象你这样有新衣服穿?”
“呵呵……”他美滋滋地笑了,说:“还行么?这可是我自己做的——我学会做衣服啦!”
“是么、是么?!”我惊讶地拉过他来,把他推得象风车一样的溜溜转,前后左右地看了个仔细,由衷地说:“你行,你真的行!!你妈——她老人家若是在天有灵,也总算可以放心啦……”
“呵呵……”大概是初次体会成功的滋味,JP并没有回应我的感叹,只是一个劲地看着我傻笑。
“JP,”我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说:“你有志气,这么些年,只要是外人,谁会想到你早就没了母亲?!”
“呵呵……呵、呵——”JP 同学笑着笑着突然泪流满面,看着我,使劲地点点头,说:“嗯,嗯!!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这是一段经历了将近四十年的往事,今夜,当我的双手在键盘上往来敲击,打开记忆放任着重回过去的思绪时,我的内心里还是忍不住波澜起伏且激情澎湃。如今,我的好友已经幸福地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携妻带子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我之所以旧话重提,当然不是要让JP同学再回首去咀嚼那一段无法拭去的、深藏于心的隐痛。我是想要以好友这一段痛苦但却坚强的经历,来帮助我的外甥走出其少年丧母的哀痛。
两年前,我的妹妹因病而亡,撇下了年方十六、悲痛欲绝的外甥。两年来,我的妹夫一直在试图将外甥从丧母的悲痛中引导出来,但是,妹妹走得实在是太突然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病魔就把相濡以沫的亲人从外甥的身边夺走。年幼的外甥,从来没有想到过离开母亲的日子是怎样的难捱,他还没有学会,也没有做好准备来承担痛苦,他那一颗小小的心灵让痛苦给淹没啦。两年的光景,外甥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情绪亦极不稳定,而他的父亲又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担心焦虑之外竟然手足无措。
在静静的夜里,在温暖的台灯下,在嘀嘀哒哒的、敲击键盘的声音里,我把珍藏在记忆里的这一份感动翻拣出来,就是要告诉我的外甥: 孩子,丧母是你永远的痛,但它却不是你或者你活着和死去亲人的错,它是上天把人人都要经历的历练提前送给了你。你可以悲痛,但不能沉沦;你可以哭泣,但却不能颓废!你不可以沉浸在痛苦之中,听着大人们同情的话语而自怨自艾,你要向我所讲述的这位JP叔叔一样,忍住悲伤努力而又顽强地活下去,你的日子还很长,你的未来要靠你自己的奋斗——即使是你母亲仍旧在世罢,她也不能够呵护你一辈子。
人这一生,总是要经历这样的痛苦的,所不同的是:相对于你来说,这苦痛似乎来得早了一些!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坏事有时候也可能转换成好事,谁又敢肯定地说这不是上天在有意地磨砺你的意志呢?也许,正因为你有了这与众不同的经历,你也许会比其它的同龄人成熟得更早呢。
你今年18岁,想当年这位叔叔也是你这样的年纪。当初,我在听到他母亲去世的消息时,曾经因为担心他以后的生活而口不择言地问过他:你妈死了你怎么办?他以自己的坚强和倔强,以长达十几年的时间来告诉我没有母亲的日子他依然能够坚强地过——他现在可以坦然地面对他的母亲,因为,他说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才是对母亲最好的思念!你呢?我的孩子,我知道你此刻也一定在苦苦地挣扎,在为自己的明天而努力奋斗!但愿你不要被这痛苦浸泡得太久,但愿你能于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悄悄地问一问自己:你妈死了你怎么办?但愿你能于这一次又一次的自我诘问中猛醒过来,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早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2009年1月6日星期二
又及:
你看到我这些文字,也许会从心里怨恨我,但我相信:时间会慢慢地告诉你,作为舅舅,作为你的长辈,我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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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扫墓是近年来才兴起的一种全新的祭拜天国逝者的方式,它是借助互联网跨越时空的特性,将现实的纪念馆与公墓陵园“搬”到电脑上,方便人们随时随地祭奠已逝亲人。它不悖于传统祭祀方式,只是传统祭祀方式的继承与延伸。通俗的讲就是利用网络进行祭祀活动, 网上祭拜是对现实祭祀的一种补充。逝者家属在相关网站上为逝者注册一块虚拟“墓碑”,并附其生平简介等相关信息,输入祭扫人的名字,选择鲜花、花烛或留言等形式便可寄托哀思。
清明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