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主按:
这几天,上海人民正在隆重纪念上海解放60周年,回顾战斗历程,缅怀革命先烈,是纪念活动的主旋律。这使我想起了十多年前写的一篇文章《寻觅忠魂》,说的是几个参加过上海战役的老战士,为在战上海中壮烈牺牲而青史佚名的战友,征集英名,为其树碑立传的动人事迹。我82师网,不少战友遥祭血溅金门的忠魂,有战友还提出“归葬金门战斗牺牲烈士遗骨,建立烈士纪念塔的提案”,拙作《寻觅忠魂》,或许有所启示。因此不揣浅陋,转贴供大家参阅。
寻觅忠魂
为了争取将来的美好而牺牲了的人,都是一尊石质的雕像。
——伏契克《绞刑下的报告》
在叙述这个真实的故事前,先交代几句:时下,社会上多的是《寻找多情姑娘》、《寻找男子汉》、《寻找失去的爱》等,汇成了一部爱情大合唱。写《寻觅忠魂》,似不合拍。其实,现代人要寻找的不仅是爱情,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不过,就说“爱情”吧,我的这个“寻觅忠魂”的故事,也渗透着爱,而且更真挚,更深沉……不信,您自己读吧!
烈士墓前萌誓愿
时针倒拨到1984年5月25日上午9时30分。
清晨刚下过的一场细雨,把上海宝山烈士陵园洗刷得格外清幽,翠绿的松柏肃立在墓道两旁,烈士纪念塔高耸人云。塔身正面陈毅手书的“革命烈士永垂不朽”八个金色大字,放射着耀眼的光辉;塔身两侧以红砖砌贴,状似红旗,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展现出“光照日月,旗传万代”的雄姿。纪念塔背后,竖立着一座“百万雄师胜利渡江”的浮雕照壁,人物栩栩如生,把人们带回到当年那血与火的岁月中去……
今天,纪念塔前,排列整齐的一百多位老同志就沉浸在当年英勇悲壮的情景中。他们正在缅怀先烈,悼念忠魂。他们两鬓飞霜,神声庄重,只听得悼词这样念道:
“今天,在纪念上海解放35周年的日子里,我们这些曾在三野十兵团原29军87师和85师253团工作和战斗过的部分老战友,从全国各地来到我们当年战斗过的地方——宝山、吴淞、月浦,受老首长和老战友们的嘱托,怀着无比崇敬和沉痛的心情,在革命烈士墓前,向在淞沪战役中英勇献身的英雄烈土悼念、致敬,缅怀革命先烈的英雄事迹,凭吊当年的战场,表达我们幸存者的心愿……” 原来这不是一支寻常的悼念队伍,而是当年参加过解放上海指战员在沉痛悼念为国捐躯的老战友。致悼词的是原87师260团政委、现中共上海市委秘书长肖卡同志。 │
青松肃立,翠柏垂首。致悼词后,老战友们开始瞻仰烈士墓: 高约一米的烈土墓碑,呈长方形,每方石碑上,工工整整地镌刻着32位烈士英名。他们虔诚地瞻仰着,仔细地辨认着,小声地议论 。他们在追忆当年悲壮激烈的战斗,他们在缅怀战友的英烈事迹,他们在寻觅烈士的英名……
“老邵,你发现了没有?怎么好多牺牲了的老战友没有英名?”当年261团组织干事、现上海市警备区离休干部张文生对人事比较熟悉,他诧异地问身边的战友邵鸿淦。 │
邵鸿淦是原261团机炮连指导员、现上海市对外供应公司离休干部。他有些激动地说:“其他人不说,我亲眼目睹和亲手料理的几位烈士,怎么墓碑上也没有英名?” │
原来老邵当年南下攻打上海时,负责261团的伤员转送和登记处理烈士善后事宜,那一幕幕悲壮的场面,如刀刻似地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老邵忘不了七连连长邵金尧壮烈牺牲的情景。老邵也 忘不了三营副教导员曾干同志,他原是小学教员,是家中的独苗,且是三房合一子,父辈格外宠爱,可他毅然带头参了军,1942年入党,在月浦战斗中牺牲。老邵曾冒着枪林弹雨参加抢运曾干烈士遗体的工作。老邵更忘不了二营副营长马飞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好兄弟啊,我活不了,家里的事就托付给你了,请代我照顾老母和子女……”老邵不负嘱托,把马飞的遗物、烈属征亲自寄给了他的家属,解放后还曾接济过马飞家属的困难。前几年,马飞 的儿子还曾找上门来,说现在家境好多了,别无他求,就想看看父亲的墓地,祭扫—下。老邵陪伴小马前往宝山民政局查找烈士英名和墓地,结果却无名无墓。当时望着小马失望的眼神,困惑的脸色,作为老战友,老邵的心感到分外地沉重、内疚……
因此,今天老邵寻觅得格外细致,他慢慢地走.细细地辨。可是马飞、曾干、邵金尧……这一个个英名,烈土墓碑竟没有!老邵又细心地在墓地里寻觅了两遍,可还是没有!
老同志们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他们要求查阅陵园烈上名单。名册拿来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他们索性统计了—下,陵园共录有烈士英名1886人,其中原29军87师师部5名,259团4名;260团105名,261团5名,85师253团186名,总共才305名烈士:而 据有关史料记载,我军为解放上海共牺牲近8000人,而当时壮烈牺牲在宝山地区的解放军指战员有4000多名.仅87师就有1200余人,而现在载入“英名录”的却仅有305 !这与实际人数 悬殊太大了。
人们常说为英雄人物树碑立传,可这些为解放上海而英勇牺牲的英雄,别说—纸小传,就连姓名也没有留下呀!
这些老战友虽然久经沙场,目睹过血肉横飞,经历过生离死别,但是面对此情此景,许多老同志还是痛心地流下了泪水。有的老战友噙着汨花说:“我们对不起死难烈士呀!全国解放已经三十多年了,今天人民安居乐业,我们自己有子有孙,正在欢度晚年,可为国捐躯的同志连姓名也没能留下,作为他们当年的战友,解放战争的幸存若,我们于心不安哪!”于是一个誓愿在他们心头萌发:趁老战友还健在,在我们有生之年,尽快把遗漏掉的烈士英名及其英雄事迹征集起来,补充到烈士陵园中去,以激励自己,教育后代,慰藉英灵。
黄浦江畔“国殇”曲
这是1949年5月,在上海外围打响了黎明前的战斗。
我军百万雄师过大江,一举解放国民党政府的老巢南京以后,又以摧枯拉朽之势,追歼残敌,进逼上诲。蒋介石不甘心自己的惨败,命令汤恩伯集团死守上海,以达到争取时间,抢运物资,争取国际干涉等目的。为此,他亲自调兵遭将,拼凑了8个军25个师约20万人,策划了所谓具有“海陆空三军优势”的凇沪防御计划,妄图柞垂死挣扎,黄浦江西岸的月浦至虹桥地段,为其防御重点,配置重兵把守,借以确保其出海通道。 │ 当时根据党中央的指示,中央军委和总前委制订了《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为我军规定了解放上海的战略方针:“消灭敌人,保全城市.打一个军政全胜的漂亮仗。”为此,由九、十两个兵团,从两翼包抄吴凇口,实施“钳形”攻势,迅速关门打狗,在上海外围最大限度地歼灭敌人。而要攻克吴淞口,必须先破宝山月浦镇。我28军从北线攻击,直扑太仓、嘉定、吴淞口,攻占杨行国际电台。我29军87师接受了主攻月浦的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86师受命侧翼保障,85师253团暂归87师指挥,参加助攻。
寻觅忠魂 – 上海阿虎 – 朱亚夫
敌人也深知月浦镇的重要,因此配备重兵驻守,并在其外围构筑了密集的钢骨水泥地堡群工事,妄图凭借纵深数十里的所谓“永久性防御工事”负隅顽抗,故月浦攻坚战是淞沪战役最搬烈最紧张的战斗之一。从5月11日发出攻击令到5月26日攻占宝山、吴淞为止,在这场历时15个昼夜的浴血鏖战中,我军在敌人地面密集炮火的不断袭击下,在空中飞机轮番轰炸扫射下,广大指战员勇往直前,英勇杀敌,冲锋陷阵,前赴后继,展现了一幕幕惊天地、泣鬼神的壮烈情景:
镜头之一:260团经过几天浴血奋战,全团只剩下120余名指战员,但战士们愈战愈勇,在团政委肖卡、副团长梅水熙的率领下,组成突击队,怀着“世界上没有砸不烂的硬壳,没有摧不挎的堡垒” 的坚强信念,决心攻下月浦镇,打开解放宝山的西大门。他们冒着密集的弹雨,时而匍匐前进,时而急速滚进,终于首先攻进月浦重镇。一点人数,全团只剩60人了!
镜头之二:8连指导员张振峰率队主攻杨行镇宿家弄。在激战中,连长和副指导员先后牺牲,张振峰也被敌人炮弹击伤腹部,肠子破腹而出,他疼得昏迷过去了。苏醒后,他在血泊中坐起,以惊人的毅力用手把溢出在外的肠子塞回腹腔,不顾剧烈的疼痛,仍顽强地指挥战斗。张振峰就是以这样气壮山河的英雄气概,连续指挥全连作战一昼夜,打退了敌人多次疯狂反扑。战友们要把他背下火线,他坚定地说:“阵地就是我的战斗岗位!”坚持不下火线,直到大部队赶来。在雄壮的冲锋号角声中,望着战友们勇猛出击的背影,张振峰含笑闭上了双眼,时年才34岁。
镜头之三:党员班长李华树,5月24日攻占杨行老宅村西北角的地堡群不久,敌军在坦克掩护下蜂拥反扑过来,子弹像雨点般地倾泻在阵地上。他带领全班战士与敌人展开了殊死的搏斗。在激烈的战斗中,李华树不幸左臂负伤,汤姆式枪端不起来,他就抓过一支司登式枪,咬着牙,顽强地用独臂端枪向敌群射击,枪声响处,敌人纷纷倒下。最后子弹打光了,他就投掷手榴弹。正当他举 起第三颗手榴弹时,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了他……
镜头之四:党员副班长姜青云在攻打杨行战斗中,班长不幸牺牲,他就毅然担负起班长的职责,带领全班战士,机智勇敢地连续炸毁了敌人的几座碉堡。当冲至另一个敌碉堡时,全班只剩下他一人了。但小姜毫无惧色,他跃出阵地,一手拿铁锹,一手抱着炸药包,冲向敌堡。这时,碉堡里钻出五个敌人,妄想活捉他。小姜临危不惧,抡起铁锹,砍死了两个敌人,终因寡不敌众,背上被敌人戳了一刺刀。他忍痛使尽全力,抱起炸药包冲上敌堡,用身体贴住炸药包,只听得一声巨响,敌堡飞上了天,“董存瑞式”的英雄也壮烈牺牲了。
数十年后,淞沪守将原国民党52军军长刘玉章回忆起这场血战,仍心有余怵:“……枪炮声密如联珠,战火遍地,战场之激烈状况,超过抗日战争。尤以月浦、刘行、杨行一带最为惨烈”。
…………
整个上海战役我军牺牲的最高首长是团级干部,共4名,而在宝山激战中就牺牲了2名,即259团团长胡文杰,253团政治部主任王里,由此可见其战斗的激烈程度。但是我们的指战员为了“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全歼汤恩伯,解放大上海”,人人奋勇争先,个个无畏杀敌。他们说得好:熬过长夜,没能看到黎明,当然是遗憾的;但若因为我的死能换来黎明,我将虽死而无怨。
据统计,上海战役,我军共歼敌15万,其中29军歼敌1.2万余人。我军阵亡7613人,其中29军阵亡1400多人。这一千多人中,大部分是87师的指战员。
我国古代著名诗人屈原曾经写过一首哀悼为国捐躯的将土的祭歌《国殇》:
操吴戈兮被犀牛,
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
矢交坠兮士争先……
四十多年前发生在黄浦江畔的宝山激战,为我们谱写了新时代的“国殇”曲。
千里迢迢觅忠魂
人们也许要问,为什么许多烈士及英雄事迹在陵园中没有得到应有的反映呢?
原来我军当年攻克宝山,打扫完战场的当天,就奉命撤回苏州,稍事休整后,即进军福建。比如28军、29军就是如此。烈士遗体用白布裹包,就地安葬。限于当时的条件,墓前竖一木板或竹片,上书烈士英名。待到1953年宝山烈士陵园移葬烈士尸骨时,许多材料已经残缺不全。烈士墓前的木板、竹片因日晒雨淋,已经腐蚀,或因当地农民牧羊时顺手牵走……因而造成了许多烈士佚名。
多年来,宝山烈士陵园总想征集烈土史迹,由于种种原因,终未如愿。现在听得当年的老战友有此意愿,自然赞同。宝山县政府应允拨款十万,增建陵园陈列室。
这样,一个以在沪老战友为主的“凇沪战役原29军87师英雄烈士史迹征集组”成立了。由离休干部张文生、邵鸿淦、姜维清、杨炳荣、张维新等老战友组成。
征集史料寻找忠魂本是一件十分细致而又繁琐的工作,而且由于当年的战友如今散居全国各地,互相多年不通音信,这就给征集工作带来了许多困难。因此征集工作开展不久,有些“好心人”就来劝说:“征集史迹面广量大,又费时又费力,靠你们几个人,能行么?”有的还讥讽他们:“有清福不享,真是自讨苦吃!”
面对这种风言风语,他们淡然一笑。张文生是征集组的牵头人,他以久经沙场的”大将”风度说:“是呀,要说困难.确可摊出一大堆:一无经费来源,二无办公地点,三无交通工具等,可作为革命战争的幸存者,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为牺牲的战友征集英名,搜集遗物,为其树碑立传。这是我们许多老战友的共同心愿,也是对我们征集组的重托。我们这个仗是打定了,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原259团军医、上袜一厂离休干部杨炳荣,当年南下时,腿负枪伤,留下痼疾,至今走路有些跛足。但他英雄不减当年,风趣地说:“当年打宝山月浦,我们不怕飞机坦克,攻克明碉暗堡.今天我们难道还怕这些困难?!”
原87师260团卫生队干事,现徐汇区离休干部姜维清说得更是意味探长:“毛主席当年说过.‘无数的革命先烈为了人民的利益牺牲了他们的生命,使我们每个活着的人想起他们就心里难过。’我们的许多战友为国捐躯,却没有名垂史册,这更使我们活着的老战友感到心里难过。他们无名无姓,我们离休在家,能安享清福吗?!”老姜说最后一句话时,特别加重了语气。
邵鸿淦文化程度不高,注重务实,他拿出一叠烈士遗物说:“马飞的儿子一听说我们要征集烈士史料,就翻出精心保存的两封父亲遗信和我写给他们的四封信,专程从安徽家乡送来上诲。近40年来,烈土家属还把遗信保存得这样完好无损,使我探受感动——这就是促使我一定要把征集工作做下去的动力!”
这些老同志不愧为征战多年、指挥有方的老干部,史迹征集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首先他们按各自原来工作单位,四个人作了分工,各自负责一个团的烈土史迹。然后他们根据宝山烈士陵园中87师的原有烈士名册,以团为单位,分别刻印成册,分发全国各地老战友、老首长,要求他们以此回忆烈土事迹,增补审核烈士姓名、籍贯、部别、职务,出生、人伍、入党年月,牺牲时间和地点,名单来源和证明人等。隔一段时间,把经过战友增补核对过的烈士英名录,加以整理分类,刻印分发,再次征询意见。
寻觅忠魂,看似平凡无奇,似不如“寻找多情姑娘”那样浪漫有趣,但在平凡的寻觅中,也时时进发出不乎凡的火花,渗透着一片深沉真挚的爱心:
镜头之一:姜维清在短短的两年中,就先后给老战友发出600多封信。有一次,他收到一封老战友的来信,提到江苏启东有位烈士叫黄凤元,牺牲在宝山激战中。老姜一对名单,井无此人,而260团2营机炮连有位烈士叫黄福元,也是江苏启东人。这一字之差,到底是两位烈士,还是合二为一,只是一人?为了调查清楚,他先后写了三封信,最后终于搞清了烈士黄福元,又名黄凤元。至此,老姜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但同时他脑海中也升起厂一个念头:87师的指挥员有许多在苏北、南通一带入伍的,与其书信往返,不如亲往走访。于是,有一年秋高气爽时,老姜自费赴南通、启东、海门一带,走访老战友和烈士家属。有一次,他查阅当地民政部门的资料时,无意中发现江苏省民政厅编印的《江苏省革命烈士英名录),记载着全省各县各革命时期牺牲的烈士名单,他喜不自胜,终于从中查到了200多位牺牲于淞沪战役的烈士。
镜头之二:原担任上袜一厂副厂长的杨炳荣因走路不便,没有外出走访,可他情系此事,向各地战友发了许多信。有一天晚上,在厂忙碌了一天的老杨回到家,家人递给他一封来信,他拆开一看,原来是远方战友寄来的一张当年战友合影,内有烈土遗容。老杨高兴得忘记了一天的疲劳,当即要送往征集组。家人见天色已晚,天又下着大雨,他走路又不便,劝他明天再说。他哪里肯听,拿了把伞,就一头扑进了密密的雨帘中。
镜头之三:邵鸿淦获悉原87师自进军福建后,就一直驻守在东南海疆,不少老战友转业后也在福建各地担任领导工作,这可是征集史迹的宝地。于是,邵鸿淦自费先后南下二次,花了四五个月,行程几千公里,走遍了福建的山山水水。有一次在漳平,得知远离县城的山村里有位老战友珍藏着两帧烈士遗像,他喜出望外,提出马上去取。战友见他患了重感冒,正在发烧,山村又不通公共汽车,劝他算了。可老邵执著地说:“我们当兵的有句话:轻伤不下火线。我伤风感冒这点小病算个啥?!走!”不等战友回答,他已经走出了房门。他俩顶着烈日,爬山涉水,走了10多里山路。待赶到山村,老邵全身汗湿,衣衫能绞出水来。可他一看到战友的遗像,疲乏的神情一扫而空,精神焕发,似乎毛病也好了。
是啊,在这些老同志看来,发现了一个烈士英名或一件烈士遗物,胜似发现一颗新星,虽经受些艰辛,也在所不辞。这是真正的战友情怀,战士品格。
战友情谊深如海
一石激起千层浪。英雄烈士史迹征集工作得到了天南海北的老战友、老首长的支持和帮助,信息源源而来,汇成了友谊的海洋。
“淞沪战役紧张激烈的战斗使得我们很多的好同志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们的英雄业绩应该永垂青史,为后代人所缅怀和学习。但由于当时战斗的激烈和机关打扫战场的疏忽,使得我们的很多同志成了无名英雄,这不能不算是一件憾事。现在你们主动地积极地为这些英雄们征集史迹和遗物,作为幸存者,我认为是一 件应该做而且应该做好的事情。你们做了一件有意义的工作,我非常支持你们!我相信在你们共同努力下,这项工作一定能取得 成功……”
这是原29军军长、现兰州军区司令员胡炳云同志写给烈士史迹征集组的一封信。信中充满了老首长对死难战友的探情和哀思。胡司令员不但写信支持征集工作,而且于1985年来沪治病之机,会见了征集组全体同志,井对他们说:“你们为我军做了件大好事!”并提出要亲临宝山烈士陵园祭扫。同志们见他身体不好,劝他以后再去。他动情地说:“我们29军在宝山牺牲了那么多的人, 我作为军长,怎么能不去?而且去得太晚了!”
原87师政委、现南京军区装甲兵政委王义勋获悉征集烈士史迹的消息后,马上行动起来。他召开了在南京的原87师老战友座谈会,深情回忆当年战斗情景,井托人往上海、福建查阅有关材料,写成了《攻克月浦要塞》的回忆文章。
原261团副团长、现成都军区参谋长杨增彤得悉邵鸿自费来成都征集烈士史迹后,亲派小车到车站接送。为方便老邵走访老战友,他对老邵说:“这部小车由你用吧!”
征集工作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了许多老战友参加这项工I作。不少老战友收到“英名录”后,认真回忆,积极核对,有的约见战友座谈回忆,逐项逐字进行核对;有的还惟恐寄回名单有失,亲自乘车赶到上海当面送交;有的积极翻印资料,分发名单……
是啊,战友情是世上最大限度深沉最动人的感情。让我们来听听一位福建老战友的倾诉:
作为在上海外围月浦战斗中的幸存者,每当我想起当年生死与共、并肩战斗的老战友时.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尽的亲切感!
每当我想起耶些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淌血、献出了年轻生命的老战友时,心中就有无比的悲痛和难过!
每年清明节,我都要面向北才,默默地站一段时间,以示对牺牲了的老战友的哀悼和怀念1
今天,我是含着热泪,给老首长、老战友写这封信的……
上海电管局离体干部吴觉健康疗养旅途小,没有忘情于山水之中,而是魂系战友,积极收集史料,增补了六七个烈士名单。离休干部严锦藻利用往江苏老家探亲之机,走访当年老战友及其家属,收集史料,还跑到当地民政局抄录了“烈土英名录”。北京老战友朱鸣竹翻出珍藏多年的当时月浦战役实况照片六张,献给了征集组。昆明离休干部马义,从自己战争年代的影册中,献出了与原253团政治部主任王里合影照片一张,弥补了烈士陵园有名无像的缺憾,使我们得以一睹这位英烈的当年风采。
征集组每个成员手中都有着厚厚—叠战友来信,这些信简充满着战友的深情厚谊.像上面这样的事例,正如满盘珍珠,随手就可抓它几串。
当然,也有个别老同志对此并不热情。邵鸿淦南下福建时,就碰到这样一件事。他在走访永安时,先从龙岩写了—封信给原26l团机关同事、现永安市某局方局长说明来意,可下了永安车站,方局长没有露面。老邵好不容易找到方家,方局长却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老邵说:“我们不仅在同一团机关共事过,解放后有一次我们不是还在上海警备区招待所相聚过么?”方局长仍是冷冷地回答:“我不记得了!”
叙旧情不行,那回忆烈土史迹总有共识吧?方大人似乎并无多大兴趣,谈不厂几句,他就捋袖看表了。那意思不言自明:下逐客令了!
不过,老邵说,征集工作搞了几年,这是他遇到的仅有的一次。
血染风采映晚霹
时间推进到1991年2月。
从征集组成立以来的近二千个日日夜夜,这些老同志共发出信函二千多封,走访调查行程几百公里,足迹遍及十多个省市,走访和会见了近千名老战友。可以告慰人们的是,其成绩是令人鼓舞的:
增补原87师烈土英名780多人,比原有的305人新增了两倍多,与当年实际牺牲的人数已相差无几;
新发现的烈土中,有营级干部6名,连同原有2名,共计8名;
连级干部原来没有,现已有40名;
排级干部新增100多名。
还征集到英烈照片50多张,搜集到烈士遗信遗物若干,还有当年战况消息剪报,首长的回忆文章,当年淞沪战役的作战地图、战利品和伤亡情况统计表,等等。
这不是一些枯燥无味的数字,而是充满了血肉情感的史迹,这里有幸存者的一片深情,这里有死难者的灼灼光华。
征集组不但尽力挖掘忠魂英名,而且还为英烈立传。前面提到的261团2营副营长马飞,征集组就为其补充了许多英勇事迹。马飞,安徽舒城县人。1938年7月参加革命后,每有战斗,总是冲锋在前。1949年4月渡江前,他在给父母信中说:“现在就要渡江啦,等解放上海、南京后,我一定回家看望两老……”5月12日,马飞率部冒着蒙蒙细雨,踏着泥泞的道路,火速向宝山方向前进。在金家宅与敌军遭遇,马飞身先士卒,冒着弹雨向敌人冲锋,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腰部,他“嗯”了一声,用手按住伤口,忍着疼痛,继续向前冲。鲜血从马飞的指缝中一滴滴地往下流,终于扑倒在地。通信员见状,要背他下去。但马飞却说:“不要管我,你们快冲!’’结果宝山解放了,而他却献出了宝贵的青春;千万人合家团圆了,而他却永别了父母……
原87师260团三营副教导员张勇烈士,从征集到的烈士遗像中发现,他的双手断了五个手指,原来这是他在攻打南通石港镇时,被炮弹炸去的。可张勇不等伤口痊愈,又奔赴战场,参加了淮海、渡江战役。5月12日,张勇率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月浦,不久,攻占月浦前沿阵地。14日清晨,敌人在坦克掩护下,猛扑张勇所在阵地。顿时,炮声枪声大作,敌人蜂拥而来。张勇和战士们奋勇狙击。突然,敌人一辆坦克越过战壕冲了过来,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勇迅速从战壕里跃起,一个鹞子翻身,拉开集束手榴弹冲向敌坦克,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敌坦克被炸“瘫”了,张勇用自己年轻的生命谱写了一曲英雄之歌……
寻觅忠魂 – 上海阿虎 – 朱亚夫
感动心弦的是在新增补的英烈中,有些是1949年初淮海战役结束时的“解放战士”。他们脱下国民党军服,刚穿上解放军的戎装不久,就参加解放上海的战斗。他们有的还来不及通知家属,就牺牲了。有个小个子的四川兵就是这样。“文革”中,他的家人被打成“反革命家属”,横遭批斗。这一次,征集组的同志细心地为其抹去历史的尘埃,让其发出耀目的光彩。他的家属泣不成声说:“我们背了几十年的黑锅,今天重见光明。谢谢政府,谢谢老同志们!”
中共上海宝山区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1987年从《上海老年报》上获悉张文生等老同志“寻觅忠魂”的消息后,深为他们的高尚品格而感动。在以后的几年中,他们与这些老同志密切配合,协同作战,加快了烈土史料的征集工作,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出皈了《宝山激战》、《宝山革命烈土传略》两本书;在宝山烈土陵园中增辟“宝山革命纪念馆”,展出了烈士们的光辉事迹。这些史料大多取自老同志们征集来的材料。
“名垂青史,光照后人”,它们像一座高大的丰碑,耸立在宝山烈土陵园中,不,耸立在全体上海人民的心中!
忠魂兮,归来!
原第十兵团司令员、现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叶飞在《宝山激战》序言中说:“回顾淞沪激战,缅怀革命先烈,我们活着的人将永远怀念他们。”现在,每年清明前后,上海解放纪念日时,总有成千上万的人前往宝山烈土陵园瞻仰,走进宝山革命纪念馆参观。有一次,当年参加宝山激战的老战士又来悼念死难的战友,在参观宝山革命纪念馆时,有些愠怒地说:“怎么纪念馆展出的史料,十有八九是原87师的?当年宝山激战可有5个军15个师参加,烈士陵园是否有偏心?”经过一番翻解释后,老同志们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们说:“我们要向87师学习,回去后也要组织烈士史迹征集组,寻觅忠魂!”
战斗英雄徐良曾经演唱过一首著名歌曲《血染的风采》: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
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歌声深沉悲壮,动人心弦。这是一首真正的战士之歌。我们那些长眠于黄浦江畔的英烈不就是这样的战土吗?
现在可以告慰英烈的是,就在当年他们流血牺牲的地方,一座现代化的大型企业——宝钢已经拔地而起,屹立在世界的东方!这是对死难烈士的最好纪念。英烈地下有知,当含笑于九泉之下。
安息吧,英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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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祭奠已逝亲人进入:祭奠网 http://jidian.zupulu.com
网上扫墓是近年来才兴起的一种全新的祭拜天国逝者的方式,它是借助互联网跨越时空的特性,将现实的纪念馆与公墓陵园“搬”到电脑上,方便人们随时随地祭奠已逝亲人。它不悖于传统祭祀方式,只是传统祭祀方式的继承与延伸。通俗的讲就是利用网络进行祭祀活动, 网上祭拜是对现实祭祀的一种补充。逝者家属在相关网站上为逝者注册一块虚拟“墓碑”,并附其生平简介等相关信息,输入祭扫人的名字,选择鲜花、花烛或留言等形式便可寄托哀思。
清明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