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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念我的祖父

    老人家离开我已经快两年了,时光流逝,有时候显得很快,有时候显得很慢,快的时候令人觉得恍如昨日,慢的让人世间发生太多的变化。眼看就是清明,写下一些文字纪念这个影响了我三十年,或许还将继续影响下去的老人。
    老人生于1931年,卒于2010年。一生经历了民国、抗战、内战、解放、三反五反、大跃进、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他这一生就是一部近现代历史,遗憾的是很多事情他不愿意说,这些珍贵的经验便随着他的离去而永远不在了。
    祖父于民国年间生人,受民国的教育,大概是初中毕业,在那个年代是不多见的。关于我的家庭历史我至今不甚清楚,因为不是名门望族,早已经史无可考。小时候听祖父讲过,但印象毕竟是模糊了。似乎我的祖上是河南人,农民,逃饥荒来到河北武清洪家庄落户,时代务农,家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祖父的祖父的时候似乎因赌博败家,后来又缓过来了。我所知道的仅此而已。在一个有一次败家教训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祖父一定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他极为勤俭,生活极其有规律,直到晚年他引以为自豪的事情里面有一项,便是他爱干净,居室一尘不染。这一点他保持了一辈子,知道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个习惯影响了我的父亲,也多多少少的影响了我。我的桌子上面很少摆东西大概就是他老人家的影响。现在想来,这些习惯似乎与当时的教育不无关系。
    小时候,我崇拜祖父的是他会唱一支日文歌,小时候觉得很奇怪很好玩,这个歌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我问他为什么不知道,他说:“亡国奴了,还让我们学日文,我没及过格。”这就是所谓的民族气节吧,这个对我有极大的影响。一个是我喜欢日文,虽说至今没学,以后可能也没机会学,但是喜欢日本文学,喜欢日文歌曲。
    祖父是个党员,50年代初期加入中国共产党,在那个年代他是无数个真正的共产党员的一份子。有一次他自豪地说:“我们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无产阶级。”因为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有自己的房子,住在农村老乡的家里干工作。有时候我想跟他说,您是被害的一代,但始终没有说,一个人有一种精神信仰,而且是纯粹的干净的精神信仰很幸福。
    祖父是一个可敬也可怜的人。祖父的婚姻是太祖母包办,祖母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女性,勤劳肯吃苦是她唯一的优点。实事求是的讲,祖父是不爱他的妻子的,很多年来从不共处一室。有一次祖父和他的哥们儿们聊天,我才偷偷知道了实情。革命年代,总有革命的浪漫,他也未曾免俗。当时他想离婚,太祖母不同意,要上吊自杀,同事们那前途来劝说,祖父放弃了他理想当中的美好的事情。多年之后我觉得在这一点上他有点像季羡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觉得他长得都像季羡林。这或许是那个革命的岁月中无数人的亲身经历吧。我上大学的时候问过他这件事,他不愿意再提,但是我也知道那个我不认识的老太太就在我们附近的一个小区住。我不清楚祖父真实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样的,想必不会是快乐的。
    文革岁月,祖父肯定是受了不少罪,但是他一个字也不说,我不知道自己问过多少次,打着各种名目,包括学历史的需要,但是他一个字也没说。那段历史对中国人来说太残酷了,尤其是对真正的当事人。
    晚年的生活基本上就是看孙子,孙子上大学了之后,他一个人肯定是失落的,空虚的。他爱读书,看报,这些多少能充实他晚年的空虚生活。他喜欢听京剧,也会唱一点,还教过我,不过现在回忆起来,祖父的京剧实在是比不上我。后辈对长辈总是有愧疚之感,尤其是我毕业后在北京工作,很少回家,很少陪陪他,我觉得我欠他的。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做到问心无愧。
    祖父有遗憾,就是我父亲不爱读书,不爱学习,高中毕业就工作了,他把希望寄托于我,我总算是没辜负他。
    清明节快到了,孙儿做了一个决定,没来得及告诉您,如果您知道想必您能理解吧,我很想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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