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所写,字字留心中
怀念父亲(一)
梦
父亲去世的前一年,我们兄弟姐妹中最小的弟弟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这对父母来说该松口气歇息歇息了,在我们大家的极力劝说下,父亲终于同意来年放弃大部分责任田的耕作,只种父母两个人的口粮田,村里人也都觉得父亲到了该养老享享福的时候了。可是第二年没过多久,父亲的身体出现了异常,他觉得自己的左手莫名的疼痛,便到乡里的卫生院诊治,医生认为是颈椎骨增生所致,到市人民医院检查也是同样的结论,吃了不少的药,后又去了两次市人民医院,都是拿颈椎骨增生来治疗。这一段时间,父亲的颈部开始疼痛并逐步加重,身体也消廋了许多,村上留心的人也看出来这一点。终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父亲颈部剧痛难忍,用120急救车紧急送到市人民医院,经过几天的反复诊断,最后确定为骨癌,医生说,父亲颈椎骨的第七第八节被癌细胞吞噬得严重缺损了,我们听了犹如五雷轰顶,医生还说治疗或者动手术已没多大意义了,只能是用强力止痛片来减轻痛苦。就这样,父亲在我们瞒着他病情真想的情况下回到了家中,当晚身体左侧瘫痪便再也没下得来床,在与病魔顽强抗争了四十天后,舍下我们而去。
现在想来,尽管至今全世界也还没能攻克癌症这一危害人类生命的医学难题,但当初我们做儿女的特别是我如果能多关心父亲的大病小痛,多问问父亲平时的身体感受,多观察他身体的状况变化,多劝劝他别劳累过度,也许能多挽留他一些时日。
我还经常梦见父亲在田间干农活,在山上垦山栽树,甚至还有和我一起拉锯据木板的劳作场景。是啊父亲那勤劳苦干的一幕幕留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他为了把我们这八个儿女拉扯大,把其中的三个儿子都供上学图个好出息,他一生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累,好不容易熬到可以享点福了就又急急的走了。一九九九年农历十一月初七晚,辛劳了一辈子的父亲在他生命的第六十六个年头离我们而去了。今年的那一天是他的十周年忌日,今年的清明节将是我们第十次为他上坟扫墓。就在前不久,我又一次梦见了他,我也记不得这是十年来第几次梦见他了。
我第一次梦见他,是他去世没多久。在一条乡村公路上,一群人在跑步,父亲就跟在人群的稍后面,他神情严肃的从我跟前跑过,也没跟我说话。。。。。。。
父亲从小就没了爸爸(我的祖父是替人打长工病死在异地他乡,由于家里一贫如洗停尸几年才搬回家乡下葬),我的祖母又精神失常,他为了生存只好帮人放牛挣口饭吃,刚十四五岁便帮人家担作,颠沛流离辛酸苦难可想而知。他成家后一共生养了我们兄弟姐妹八个,为了生计只有拼命劳动,他天天起早摸黑,一日三餐大都是吃的冷饭剩菜,他那能顾得了自己的身子骨呀。他是带着一生劳作留下来的满身伤痛和夺走他生命的癌症病魔去到那边的,我想也是该锻炼锻炼了。
让我终生都不会忘记也不能忘记的,是父亲还在病痛呻吟中的那个梦。那其实是我们做儿女的特别是作为排行老二又是长子的我内心的自责与忏悔。。。。。。。
十年了,我做了数不清的梦,流了不知多少回泪。。。。。。
怀念父亲(二)
父亲教我打珠算
我的父亲虽然自幼丧父,又没有得到母亲的照料,家境贫寒迫于生计自小就替人家放牛挣饭吃,上学读书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但他却会打珠算,会简单的速算,还会写自己的姓名(尽管写的不是那么工整规范),他对家事农活的安排总是合情合理有条不紊,虽然总是过着紧巴巴的日子但家里要做什么办什么买什么卖什么总能分出个轻重缓急,村里人都很是佩服他。
我的珠算就是父亲给我启蒙的。我读小学时,还没到学珠算,父亲就开始教我打“六百六”(即用算盘从1开始连加到36,其和为666,简称“打六百六”);随后又连加到100。父亲每次都会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学会了打算盘就不会吃亏上当,以后还可以管账会有大出息。父亲的用心是何等良苦啊!后来父亲又教我打小九归(即在算盘上布好1到9数列,分别除以2再乘以2还原;除以3再乘以3还原。。。依次一直到除以9再乘以9还原);打大九归(就是除以11以上的数再乘以相同的数还原的一种练习),也许穷人的孩子早懂事,我学得挺快,等到了上珠算课时,不知内情的数学老师老是表扬我,我也就得意极了,后来老师特意出了一道任意数的乘除法要我做,我却不知所措,当时的尴尬场面我至今难忘。
我后来从父亲诉说往事的时候才知道,他是在替人家放牛的时候,东家耐不住他苦苦央求又觉得他诚实可怜才教他打珠算的。
长大后,我当过生产队的记工员,还担任过单位的会计,那时都离不开算盘,算盘一度成了我的工具,也成了我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一份本钱。现在,虽然算盘渐渐的远离了人们的生活,但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它,我会终生保管它。
怀念父亲(三)
勤劳的父亲
父亲的勤劳当年不仅村上人称道,就是周边的村庄也无人不知。
在我的记忆里,分田单干以前,生产队出工拿工分,父亲凭着干活卖力不偷懒做事认真不使假的劳动态度,每年队里评给他的工分等级是最高的,一年下来得的总工分也是最多。因为他知道要养活一家大小没有足够多的工分连口粮钱都会不够,就别说拿到年终分红的现金了。每年的三大节日,端午中秋的当天下午他必定不会呆在家里,队里自然是不出工,他便到自家的菜地里去忙活,过年的时候,他会尽快的拜完亲戚家的年然后到山上搞点木料(比如床沿板,楼板),或烧些木炭卖点钱。
父亲一生中为我们家新建了两幢土坯瓦房,第一幢是我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建的,母亲经常会给我们讲,当年为了筹备建房子的木料,父亲起早摸黑不说,由于缺少帮手(我唯一的叔叔到外地做上门女婿去了),他常常累得直不起腰来,有一次被沉重的木料压趴下差点送了命,回到家抑制不住痛苦了一场。第二幢房子是十来年后, 孩子们都一个个在长大,床铺都开不下了,这时家里还是很穷,在亲友的鼓励和帮助下总算把房子建起来了,又过了五六年,我们家将生产队的一幢公房买下,就后面这两幢房子的楼板(至少也超过150平米)全部是父亲一个人从山上搬回来的毛坯料,再叫来一个亲戚当帮手用平拉据锯出来的,后来我也跟着学帮着锯了一些,这样的体力活是许多人不曾尝试过一般人连想都想象不到的。
分田单干和分山到户后,我们家的稻田里杂草是最少的,山上栽的树是最多的。有一年乡里开大会,我代表父亲上台发言介绍荒山造林的经验,我形容父亲幼林抚育就象锄韭菜地一样精细,大家没有一个认为是夸张,因为父亲的勤劳是全乡有名的。
怀念父亲(四)
节俭的父亲
父亲的勤劳出了名,父亲的节俭也令我们做儿女的终生难忘。
父亲一生只出过一次远门——去过一趟上海。那是八弟大学毕业有了工作的第二年,也是父亲去世的那一年春天,在八弟再三要求和大家力促之下才与母亲一起, 由六妹七弟陪同成行的。一生中他很少赶圩当街,家里买卖什么的都由母亲去办,就连逢年过节都舍不得休息的他怎会舍得逛街游玩呢,他是惜时如金啊!
他有抽旱烟(俗称黄烟)的习惯,并且是自己种的烟叶自己加工刨制成烟丝,后来从集市上买成品烟丝,再后来家境渐有好转, 我们劝他改抽香烟,他就说黄烟抽习惯了,抽香烟不过瘾,其实他是舍不得花钱啊!
父亲一生中除了他去世的那一年服药打针外我还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服过药打过针,我只记得他患疟疾(俗叫打摆子)的时候,全身发冷打哆嗦时就跳到水陂中把身子浸在冷水中,当身体发烧发热时便用被子盖严实把汗给逼出来,这样反复几次较量病还真好了。他还身患血丝虫病,每次发作的时候持续高烧双腿红肿疼痛难忍,但他从不让请医生,总是硬挺过去。旁人看来这实属蛮劲,其实他这是为省掉一笔医药费啊!
母亲时常给我们说起在我们家的餐桌上从来就没有过剩饭,一是父亲不让我们剩,二是万一有谁吃不了,父亲也会把剩饭悉数吃掉,他经常跟我们讲一粒饭就是一滴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想父亲是最懂得其中含义的人。
怀念父亲(五)
父亲的管教
父亲对我们的爱,是严格的管教。
记得小时候,我和几个伙伴模仿宣传队演出节目里的“报……报告连长”,父亲制止几次我仍无动于衷,他气得狠狠地搧了我两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再也不敢学了。村上的另外一个男孩就因学这句话造成了严重的口吃,后来每当我看到他说话费力的样子还真怪他的父母放纵而害了他。
我小时候个子瘦小体质差,在同伴中总受欺负,每次吃了亏父亲决不会为着我而去推开或是揪打别人的小孩,而是责骂我把我赶开。大概十来岁的时候,我和一个同伴吵架,在田间打禾草的父亲不知怎的一下子窜上来,用手中打完谷子的稻草朝我身上横扫竖劈,麻辣疼痛的感觉至今没忘。
听我母亲说,我父亲因我学不会拿筷子也打过我。我学拿筷子时食指头老是直直的不会弯,就像是骂人的时候指着对方一样,父亲就会拧我的手指,有一次还一巴掌把我打得掉凳子下去了。长大后我常常会想起小时候挨过的这几次打,也总能体会到父亲的良苦用心,这是特定环境下的父爱呀!
怀念父亲(六)
父亲的绝活
父亲自小开始干农活,对于钞犁打耙栽插收割一类的田间活是样样在行门门精通人见人夸赞不绝口,要不生产队里评工分怎会把他评为最高等级呢。此外,他还有几手绝活。
他是捉脚鱼(俗称水鸡)的好手,每到节日或是有客人来他都会抽空到村子附近的小溪里,用手摸摸用脚踩踩用砍柴刀捅捅,不一会儿便抓到了一两只脚鱼,一盘美味珍肴就象囊中探物信手拈来。有些脚鱼很狡猾不容易抓着,父亲就会用设陷阱的方法把它捉来,父亲先仔细观察它的藏身之处和出入路线,再选好一个地方挖个坑,放入一口陶缸在上面用柴草巧妙伪装起来,次日清早去瓮中捉鳖就是了。有一次,离村子不远处的一座山塘垮坝了,第二天父亲拿了一只箩筐去到倒塌的坝下,就像是海边拾贝壳一样检回来了大半筐活脚鱼,别人听了都不敢相信。父亲把一部分脚鱼卖掉再买回来一些猪肉,请来了几个亲戚,大家美美地吃了一顿脚鱼大餐。(那时猪肉比脚鱼稀罕,直到过了许多年,脚鱼越来越少它才物以稀为贵,人们也才说起脚鱼如何如何有营养甚至还有防癌治癌的特异功效。)后来脚鱼渐渐的少了,用手摸脚踩刀捅越来越不容易捉到脚鱼了,父亲又学会了用探针刺探的方法,让我们在别人连见见脚鱼的样子都很难得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吃上几回鲜美的脚鱼肉。再后来脚鱼实在是太稀少了父亲也老了病了离我们而去了。。。。。。
父亲还是拉平锯锯木板的一把好手,这“拉平锯”是我自己表述的,因为我不知道也找不出再好的叫法,它方言叫“介锯”,用的锯叫绵锯,主要工序是把毛胚方木料用支架支起来水平固定好,木料两边各站一个人,用两手平握锯的一端,两人一来一回拉锯使锯朝水平方向慢慢的沿着已经弹好的墨线前进,最后将毛胚方木料锯成一块块的木板。父亲的绝妙之处就在于他能够推拉自如,与人搭档十分默契,既轻松又锯得好还锯得快。那时建房子都少不了要盖瓦用的木挌子和木楼板,父亲去帮工就专门帮人家“介锯”。他不仅锯小料又好又快,锯大料也得心应手,两尺多宽的木板别人不敢锯,在他的手下照样顺利锯下,当然使了多大的力气就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科学发达了,许多气力活都用机器代替,这种“介锯”早已看不到了,但父亲“介锯”的情景我永远不会忘记。
怀念父亲(七)
又到清明扫墓时
今年的清明节是我们为父亲第十次扫墓了。父亲在生时,清明节这一天我们家除母亲留下做饭外,不论男女都会跟着父亲去上山扫墓。每次,父亲都会逐一给我们提醒墓的主人该怎么称呼,特别是祖父病逝他乡无钱下葬而停棺外地多年的事,父亲在墓前不知给我们说过多少回,我们都知道他是怕我们忘记祖宗,忘记祖辈所受的苦难,希望我们不忘过去的苦珍惜今天的甜,更希望我们发奋图强光宗耀祖。
父亲去世后,我们继承他的这一优良家风。每年的清明节仍旧是母亲做饭,我们全部上山扫墓,每一座墓的称呼大家都铭记在心:按照扫墓的路线分别是我的祖母、祖父、太婆、太公的母亲、一座为一个远房亲戚家代扫的墓、太公的父亲、最后是并葬在一块的太公和父亲。祭扫的每一个环节,从清除柴草到点香燃烛烧纸钱、插花压纸放鞭炮都认认真真,从来也没有马虎过,这都是父亲教出来的。更让人欣慰的是,今年我儿子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也专门从南昌赶回来为前辈们扫墓。
每年的清明节,在丰城的弟弟一家都会回来祭扫,远在上海的弟弟一家只能在过春节或假期回来的时候,特意到父亲的坟上去尽一番孝心了。
每次站在父亲的坟前,我都会久久凝视当年我亲手刻在墓碑上的十六个字:勤俭持家,严格教子,公道处世,诚实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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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