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距姥爷去世只有七天,距年关只有十四天,距姥爷查出癌症来不足一个月。
腊月十四,我回去去看姥爷的时候,姥爷还能上集买菜。在集上碰到姥爷,姥爷问我第一句话:“李浩,你看姥爷是瘦了还是胖了?”姥爷的确瘦了,而且脸色发黄,看上去十分苍老。回家后,姥爷一直在跟我说人生的机遇,还给我举了几个例子。我知道姥爷的意思是让我直接去工作,毕竟签的广核还算不错。姥爷还给我讲以后到了工作单位应该怎样,跟上靠下,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吃饭的时候姥爷一口没吃,还说吃不下东西已经一个月了,每天只喝点粥。以前姥爷也曾有过这样的症状,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就胃溃疡,胃一直不好。我只当姥爷胃不好受。那次姥爷没跟我聊历史和政治,而是说了他年轻时候在徐州当兵的事。姥爷兴致很高,我也很喜欢听。那天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月后的今天会是姥爷的头七,而我会起个大早在写这篇纪念文章。这一切都太快了。
第二天姥爷来医院检查的时候查出了胃癌,后来又做了磁共振,我们才知道姥爷的身体已经到了那步田地,癌细胞早就扩散了。家里人只能瞒着姥爷姥姥,说是胃胀气。让姥爷住院,姥爷坚决不同意,说这辈子还没住过院。谁曾想这第一次竟是最后一次。住院后,有一天我扶着姥爷在走廊里溜达,姥爷看着窗外说:“李浩,有时候看着外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唱上两嗓子,就什么都好了。”当时我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姥爷,我多么希望你能好起来,咱们再去河坝上玩啊,再听你唱歌、唱戏。可是姥爷这次,再也没有好起来。
初一刚拜完年,我们一家三口就赶赴德州去伺候姥爷。因为姥爷喜欢吃我炒的菜,那几天我全权负责了炒菜的工作。不过眼看姥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是再多的按摩、海参、蛋白粉都无法解决的。初四姥爷突然不行了,于是赶紧送到医院抢救。当时大夫就下了病危通知书。然后亲人们都赶到,儿女都在身旁。姥姥也知道了,但她强压着悲痛,还坚持给姥爷按摩。姥姥看着姥爷,脸上竟是微笑和淡然。那一刻我懂得了,人要怎样才能相互扶助六十年。初六那天,姥爷吐了好多血。之后一直高烧不退。我们一直拿着冰块、毛巾给姥爷擦拭,可不见效果。下午姥爷一度昏迷,五点钟,姥爷突然睁开眼睛,抓住我的手。说了四个字,但我怎么也听不清。六点半,天已经晚了。谁都知道是这个晚上了。家里赶我走,毕竟我是个小辈,又是外甥。临走,我跟姥爷说,姥爷,我李浩,我走了。姥爷还看了我一眼,啊了一声。这就是我看到的姥爷的最后一眼。
当晚姥爷就走了。天应有灵,从姥爷咽气开始,就开始下雪,一直到出殡才开始放晴。 因为村里打工的都还没走,所以来送姥爷的人特别多。姥爷也走得很风光。那一天,我才知道,真哭起来,你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而这一切,所有,都再也没有意义了。
姥爷小时候家里很穷,不过那时候正是讲根红苗正的时候,再加上姥爷很优秀,村里推荐姥爷入伍了。姥爷一直在徐州当了八年兵,担任电报班班长,所以姥爷对嘀嗒的电报声很敏感。其间,姥爷通过在部队自学,认字 。姥爷一天学都没上,最后算是比较渊博的,最喜欢和我讨论历史和诗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和姥爷在葡萄架下边喝着茶水,拉着历史。是姥爷第一次告诉我苏联这个国家,是姥爷第一次让我知道文革这样的事件。是姥爷让我迷上了诗歌和历史,是姥爷让我喜欢上了部队。记得我七岁那年写了第一首诗,明明狗屁不通,姥爷非得说好。以后每到回家吃饭,姥爷总让我当席作诗。如果我现在也算是会作诗的话,我也得感谢我的姥爷。
从部队回来,姥爷在武装部做起,后来做到了武装部长,民兵连长。当时正逢乱世,全国都响应毛主席的号召,造反夺权。 姥爷带兵夺权,当上了郑店乡长。姥爷是我见过的真真正正经历过文革的人,但是和网上盛传的“不是老人变坏,而是坏人变老”所不同的是,姥爷是个很正直的人。那个时候是乡长还是骑着自行车到处转,谁的地种的怎么样都关心的年代。姥爷总是说公家的钱不能浪费,得跟着共产党好好干。姥爷是一个倔强的人,我身上但凡有一丝倔强基因的话,我想那来自我的姥爷。
姥爷退休回家后,每天的乐趣就是去河坝上看看。每天都起个大早 ,和姥姥溜达着,去河坝上唱唱歌·,锻炼锻炼身体,这样的生活多好。可是……姥爷是个急性子,走的太快了。姥爷怕麻烦人,没有耽误儿女的工作,孙子外甥的上班、上学。姥爷,以后谁还会教给我毛泽东的诗词呢?姥爷,以后谁跟我谈论历史和政治呢?姥爷,以后谁还会特别官腔地嘱咐我的学习和生活呢?
我还没来得及孝顺你呢,我马上就要工作挣钱了,你怎么不等我几年? 悲恸无以言表。从此人世间少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天堂却多了一位饱经沧桑的智者,在亲人的心目中树立起一道丰碑,我以后会给孩子讲他老姥爷的故事,一个没上过学的苦孩子顺应时事,自己奋斗,做出一番业绩。
不知怎样,我现在想起了姥爷病危前一天告诉我的诗。“李浩,你知道李白来咱们山东还写过诗呢?”当时我真没想起来。姥爷告诉我了这样一首诗。
客中行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也许人生本来就是过客,或惊天动地,或寂寞无闻,但终有一死 。而纪念逝者的最好方式就是逝者安息,生者奋发。
姥爷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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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扫墓是近年来才兴起的一种全新的祭拜天国逝者的方式,它是借助互联网跨越时空的特性,将现实的纪念馆与公墓陵园“搬”到电脑上,方便人们随时随地祭奠已逝亲人。它不悖于传统祭祀方式,只是传统祭祀方式的继承与延伸。通俗的讲就是利用网络进行祭祀活动, 网上祭拜是对现实祭祀的一种补充。逝者家属在相关网站上为逝者注册一块虚拟“墓碑”,并附其生平简介等相关信息,输入祭扫人的名字,选择鲜花、花烛或留言等形式便可寄托哀思。
清明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