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父亲
发博文2009年03月03日 16:26( 编辑 | 删除 )
父亲于一九四八年降生于一个贫苦的世耕农家，是几代单传的爷爷的长子。
善良的爷爷奶奶除了养育自己的两儿两女，还要照料六个失父丧母的外甥、外甥女，其中之艰辛自不必说。在缺衣少食苦耕维命的年代，天资聪颖的父亲立志勤学改换门庭，当时任村校长的师范毕业生姥爷正是看中了父亲的聪慧、志向和村长爷爷家淳厚的门风才在介绍人的撮合下把八岁的母亲许配给十岁的父亲订了当时当地流行的“娃娃亲”。
父亲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县中，经常帮爷爷奶奶料理许多家务后步行十多里饥肠辘辘去上学，欣慰的是父亲成绩依然出类拔萃。
然天有不测风云，父亲十六岁快考大学那年，四十多岁正当壮年的爷爷突然染病，太爷爷早逝，太奶奶瘫卧病床，奶奶三寸金莲干不了重活，长父亲三岁的大姑刚成婚，小姑七岁不谙世事，小叔一岁嗷嗷待哺，爷爷的两外甥在爷爷资助下读了些书去太原、西安谋生了，四外甥女已出嫁，在苦无劳丁又无钱交学费的境况下，父亲毅然决定放弃学业勇挑重担，爷爷心有不甘，用大姑五元彩礼钱中的三元含泪打骂着父亲逼其交了学费。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父亲想起家中的窘境再无心读书，在老师们怜惜的挽留中还是放弃了学业挑起那个老弱病残大家庭的重担。
辍学后十六岁的父亲回生产队相继当了会计、队长，利用所学改进创新轧棉花机为集体经济增加收入，还经常赶马车跑二十多里路上山拉煤力图多挣些工分，有一次下雨路滑一不留神连人带车一起翻到一个幸好并不算深的沟壑。父亲没有哭泣，他用稚嫩的双肩坚韧地挑起了全家的衣食。
四年后父亲迎娶了小学毕业后到乡里读初中因班里再无女生只好回家务农的母亲，苦难的大家庭除了多一个贤慧漂亮儿媳的喜悦，最主要的是多了个替父亲分担重担的帮手。次年母亲因劳累过度加之营养不良一个早产的男婴生下十多天后就夭折了，瘫卧病床几年的太奶奶也在痛惜中不久与世长辞。几年后我出生了，当年父亲修建了三间新房，过了两年弟弟接踵而来，小姑小叔也一天天长大。忙碌的劳作之余，父亲精通了木工、建筑技艺，小姑辍学后同母亲一起成了主劳力，小叔一直读书，家里分的粮食日渐增多，日子一天天有了起色。
改革春风吹遍神州大地，包产到户后吃饱穿暖已不成问题。此时小姑已出嫁，小叔上完高中后回乡正赶上分些田地。父亲相继添置了缝纫机、上海牌手表、自行车、收音机，我经常在“小喇叭广播完啦小朋友再见”的道别声中期盼着新的一天。
胸怀大志的父亲不甘心全家仅限的温饱，当时国家有个鼓励个人创业无期无息提供贷款的扶助政策，父亲想贷款办个焦化厂，与当时的村支书去太原、晋东南等地考察了几个大型国营焦化厂、钢铁厂，在晋祠门口照了张至今仍保存着的黑白照片。依稀记得当年父亲回来后与母亲的谈话，母亲说什么也不肯父亲去贷款一百万元发愁万一还不了还要累及儿女，当年村里两千人中都很难找到一个万元户，加之村支书谨小慎微不敢划拨建厂房的土地，父亲的鸿鹄之志还未施展就折断羽翼。
转眼小叔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爷爷奶奶住的几间年久失修的旧房作新房太寒酸，可他们已六十多岁愁肠满肚，父亲帮小叔建了五间新房，来年帮小叔娶媳了却了爷爷奶奶的夙愿。
父亲闲暇之余经常帮村里一些准备嫁娶的人家做家具，精雕细琢做工精良有口皆碑。后来小舅在国家多个“五年计划”的重点建设项目之一亦即我现在供职的这个大型国企包工程安装楼房里的水电暖，饱读建筑材料之书的父亲理所当然成了小舅的技术骨干。八十年代中期，挣了些钱的小舅托关系从遥远的地方托运回一辆崭新的摩托车，父亲有次用那辆摩托车带着我让我第一次有了风驰电掣的感觉，也让小伙伴们倍感羡慕。
跟小舅干了七八年，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稍有积蓄的父亲又修建了五间新房，买了二十英寸彩电，我和弟也相继读到了高中。
为给村民提供一个文娱活动的场所，九一年村里预备花二十五万元兴建舞台和村委会办公楼，父亲被聘为监理。父亲克尽职守兢兢业业精心施工，每月只挣三百元监理工资却用六页信纸提了个工程合理化建议被采纳为村里省去了六千元，工程结束后表彰大会上父亲被授予“精心施工”牌匾。
九十年代初，小舅的工程停包后，叔也开始成立了工程队，在距家只十多里同样是我现在工作的大型国企承揽活计，主要做些清理、安装管道、防水防腐工作。父亲义不容辞出谋划策，经常带领工程队风雨无阻赶工期，每天骑着自行车早出晚归想给儿女多挣些学费。九三年叔买了辆当初在村里还是稀罕物的摩托车，父亲如释重负地对一个要好的朋友说这下对他这个小弟彻底放心了。
九五年父亲也买了辆摩托车，此时我也已靠自己努力跳出农门从省城完成学业被统分回父亲挥洒了十多年汗水的大型国企理直气壮地成了这个企业的机关干部，父亲很欣慰。弟临高考前自作主张放弃高考到一个工厂作了工人，父亲为此勃然大怒，弟没能读大学成了父亲许多年很难打开的心结，也许因寄予期望太殷切。
九七年父亲为我和弟陆续办了婚事，次年女儿、侄儿相继降生，半个月内一下增加两个小生命，父母手忙脚乱脸上却洋溢着难以自禁的笑容。此时弟也已到叔的工程队里当了五菱工具车司机兼管些杂事，父亲对弟没考大学的积怨也渐渐消融。
九八年叔在宅地里加修了东西厢房，父亲也把八十年代末建的五间房作了防水和加固。房子是村里人的脸面和尊严，手头稍宽余些就不惜投资其中。2001年父亲也加修了东西厢房和门楼，增加了厨房、浴室、储物间、室内厕所等设施，水龙头也增了几个，生活更便利了。
2002年我所在的国企改制，叔的工程队在年底无利情形下解散了。我家乡的小县依仗丰富的煤炭资源和国家投资的重点大型企业的带动虽不免以牺牲环境为代价但改革开放后发展很快，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改制为县级市，近几年一直是省内首富全国榜上有名。本村及邻村一些富起来的村民动辄建价值几十万的新房又苦于不懂建筑，经验丰富兢兢业业的父亲被慕名而来的他们聘为监理，父亲每天骑着摩托四处奔波。
2003年叔投资兴建了一个小型彩砖彩瓦厂，厂址距我工作的办公楼不远，由弟全权负责，父亲也花了些心思。老公给弟媳在厂里找了个较清闲的劳务工作，侄儿也接到厂里子弟学校上学，父母的脸上绽开了舒心的笑颜。当年村里硬化所有巷道能测会算的父亲被聘为监理。
在我生长的两千多人的小村庄，祖祖辈辈省吃俭用甚至不惜负债累累无非为了建房、给儿娶媳、为父母风光发葬、供子女读书，亦农亦工或亦商逐渐富起来的村民婚丧嫁娶不仅打肿脸冲胖子努力筹办一百多桌酒席宴请亲朋，还要注重宴席质量，祖辈都要在这片土地生活谁都不想当村民茶余饭后的笑柄。精通木工、建筑技艺的父亲年轻时就经常无偿帮找上门的村民建房买梁买椽、葬事买棺，受过许多磨难刚正不阿学识较高的父亲在村里德高望重，二十八岁开始无偿担任村里红白理事会总管，总管需恰到好处帮事主算好酒席的具体桌数让宾客吃好喝好又要兼顾一些祖辈流传的礼节，还要让一些理事会成员和办事员都服从自己的安排，能胜任者凤毛麟角。姑、舅以及一些亲戚家建房买料婚丧嫁娶父亲也是悉心指教责无旁贷。还有村里修渠修路、路牌亭阁设计、邻里纠纷调解、为村干部出谋划策等都渗透着父亲的心血。
也许因背负过太沉的重担，父亲沉默寡语不苛言笑，我和弟、叔甚至父亲的侄甥辈都很惧怕父亲，虽然父亲从没打骂过我们，就连爷爷奶奶也经常看父亲脸色行事，父亲是他们引以为豪的聪明能干顶天立地为家庭为村民操碎了心的功臣儿子。
2004年包工程挣了些钱的叔花高价竞买了村中央原来是村里粮库后拆除的一块很大的宅基地准备盖楼房，父亲凭着近几年给别人建房当监理的经验又参考叔的建议再加上自己的创意因地制宜画出了图纸，多半年后耗资不菲凝结了父亲许多心血在全乡首屈一指全市屈指可数的亭台楼阁拔地而起，爷爷奶奶、父亲、叔都绽开了舒心的笑颜。我不能因多读了几年书就对父辈有了钱只知建房不懂投资理财横加指责流露不屑，在村民眼中房子的重要性从《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当矿工挣了钱捎回家建房好让父亲挺直腰杆扬眉吐气可见一斑。
2005年初侄女出生了，九个月放回家由父母照管，近些年主要由母亲耕种的田地让予别人，父母在照顾小生命的忙乱中多了份喜悦。这年弟买了辆长安之星面包车，父母应酬亲戚朋友婚丧嫁娶再不用风吹雨淋了。那年父亲也换了辆新摩托车继续追寻更加富裕的生活。
2006年叔的彩砖滞销，经营出现困难。祸不单行，这年3月31日父亲突感心绞痛入住附属我工作厂矿的职工医院被诊断为心肌梗塞，住院输液治疗没再感不适。闻讯而来的村民、亲友每天络绎不绝，他们大多都曾得到过父亲无偿的帮助，村支书也带着村委会成员前来探望，父亲为村里大事小事出谋划策默默无偿奉献几十年他们心知肚明。与父亲同住一室一个大父亲几岁的厂退休职工常伯伯，跟父亲相处几天后开玩笑对我说父亲是个大能人，他只是个当过几年兵目不识丁的大老粗，在国企混了一辈子退休了还能每月拿2000元退休金衣食无忧，医药费全额报销，儿女们也作为厂子弟或招工或上技校也都成了这个企业的工人。父亲在这个企业挥洒了十多年汗水没准他住的病房水暖电都是父亲安装的，可他的所有住院费用都得由儿女买单，儿女要想走出黄土地只能勇跨高考独木桥。
其实以父亲的学识当年有许多外出工作的机会，曾被召到学校教了一天书，父亲的急脾气自认适应不了教学工作放弃了，当年到太原、西安谋生的爷爷两外甥都早已在当地安营扎寨生儿育女，一个还当上了邮电系统的领导，可父亲面对那个濒临崩溃的贫寒之家毅然选择了生死与共。
父亲住了十多天院，临出院前一天经大夫同意去我家住了一晚，几年前父亲一手监管装修的房子他第一次居住。我打开电脑教父亲上网，指着小小的视频说以后三孙字辈小不点没准长大后到海外求学他想念时可通过它看到孩子们并与其说话，父亲的脸上满是憧憬。
父亲出院后在家调养，八十多岁的爷爷奶奶面对病后的父亲心疼不已，恨疾病不能转移到他们身上。母亲除了照料父亲和幼小的侄女，还要侍奉年迈的爷爷奶奶。我咨询了一个内科医师朋友关于心脏搭桥手术，她说临床上常有因排异反应再次堵塞需重新手术，风险费用都很大，父亲年纪已不小又不算严重不妨保守治疗，心脏病人吃药维持二三十年大有人在。
父亲在家中西药结合调养了些日子，叔带父亲去地区医院作了一次较全面体检买了些西药，再从一知名心脏病研究所买了中药，两疗程后父亲感觉不错。这些年父亲稍有余钱就折腾房子、供儿女上学、替儿女操办婚事、不断添东置西，没什么积蓄，我这个跳出农门有旱涝保收稳定收入的女儿理所当然无怨无悔承担起父亲每月不菲的固定药费，母亲每天监督父亲按时吃药。
父亲在调养的日子遵医嘱戒掉了几十年的抽烟嗜好，按时服药，也很少管村里的闲事，父亲的身体日渐恢复。
2007年2月13日，患偏瘫卧床一百天的奶奶离开人世，在村民们鼎力协助下，父亲和叔为奶奶办了村里空前最风光的葬礼。
2007年初春乍暖还寒，经过近一年的歇息调养，父亲脸色红润，身体恢复正常，习惯于操劳的父亲再也无法赋闲在家，村头连接高速路口的一条侧道准备硬化，村里还准备新建教学楼，父亲被邀去当监理。不久一个亲戚的铝加工厂也紧锣密鼓开始兴建，父亲被聘为基建总设计师，村里红白理事会总管一职因奶奶葬事村民们的鼎力相助父亲感恩戴德再难以推辞。父亲忙里偷闲还为家里房子做了防水防晒处理。繁忙的工作让我对父亲的健康很担心，咨询一些父母也患心脏病的朋友都说初春时节输些扩血管的药注意保养，可父亲执意认为平时按时足量服药了输液是画蛇添足况且自己亦无不适感，他沉浸在又能工作不再是个吃闲饭人的兴奋中乐此不疲。
父亲忙碌了近一年，那条通高速口的侧道早硬化完毕，铝加工厂也基建完成投入生产，教学楼完成大半因大雪冰冻暂时停工，父亲终于能歇歇了。那年冬天异常寒冷，父亲在家帮母亲侍奉年迈的爷爷、照管幼小的侄女、在村里管些闲事。父母对能说会道聪明伶俐的三岁小侄女疼爱有加，他们总喜欢从这个小精灵身上寻找一些我儿时的影子。
2008年3月23日清明节前夕，父亲率儿孙及叔、姑、侄甥辈们为去世一年的奶奶上新坟，当天也刚好是公公逝世百天忌日，老公回千里之外老家没来参加。此时天已转暖，村里教学楼开工了，父亲开始忙碌，我让父亲输些扩血管药物等五月份我参加完一个考试带他去外地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父亲说不用好好的检查什么多此一举。
2008年3月24日深夜父亲心绞痛突犯，惊慌失措的母亲赶紧给叔和弟打电话，以为我一个人带着孩没惊动我。弟匆忙赶回家时就联系市医院要好的同学准备好一切。第二天早上母亲打电话得知老公昨晚刚从老家赶回后才说了父亲住院之事，我和老公匆匆忙忙买了些住院必需品慌慌张张驱车赶到市医院，弟的同学为父亲找了个条件相对优越的单间，父亲微笑着说没事输几天液就好了让我们马上回去上班，叔和弟陪护足够了。突感心脏病犹如一颗不定时炸弹让人心有余悸，等父亲出院调养一段后去大医院作个彻底检查。
2008年3月27日晚我在医院陪护父亲，父亲同我说了好多话，根本不象病人。我生平第一次给父亲仔细地洗了脸和脚。突然父亲心绞痛又犯了，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第一次见父亲犯病我心痛不已，医生也说近两天的药物治疗效果并不明显。阵痛后父亲一如常人谈笑风生，我已不再会被其貌似健康的假象迷惑，安顿好父亲拖着沉重的步伐到楼道远离父亲的地方给老公、弟、叔一一打电话，泣不成声地商量马上转院为父亲作手术事宜。
同学的公公前几天刚从地区医院作完心脏病支架手术很成功说只是个小手术，同村的我一个小学同学正好任职那家医院，咨询后得知医院开展心脏病手术已五六年，设备比北京一些知名医院还先进，主刀大夫是从大医院挖过来的博士生导师，医术精湛，如还不放心他可从北京请知名专家过来实施手术，又加之地区医院路途较近父亲可少受旅途之累风险相对小些，权衡利弊我们决定第二天早上就转往地区医院。
2008年3月28日上午父亲知道我月底该忙统计月报了执意不让我陪着转院，有老公、弟、叔的陪护足够。心想手术可能住院调养几天才会实施，我忙完月报赶过去陪护几天就带着父亲回家。
入院很顺利，下午两点弟打电话说父亲下午就实施支架手术被排在第五名，我的心猛一缩，没想到这么快，真后悔没跟去。正思量着怎么安顿好孩子马上赶过去弟又打来电话说父亲心绞痛又突犯了手术提前到第二名马上就该手术了我不用过去。
坐在办公桌前忐忑不安，上网查各种心脏病支架手术及术后用药信息，大声对同事宣读某人坐在椅子上谈笑间就完成了手术以掩盖我内心的恐慌和焦虑。在时间一秒秒的流逝中我忍受着度日如年的煎熬，眼巴巴望着手机和办公室电话期望从其中传出手术成功的好消息。
下午五点半办公室电话终于想起却传来弟带着哭腔的声音，父亲第二个支架介入后突然停止心跳撒手人寰，意料之外的晴天霹雳让我措手不及，泪如泉涌几欲崩溃的我真想插翅飞到上午分别时还谈笑风生用手机指挥村里教学楼如何施工的父亲身边。当同事驱车把悲痛欲绝的我送到娘家夜色已黑，家里院子街头巷道围满了惊闻噩耗后前来帮忙处理后事的村民，母亲几度昏厥不省人事，我心痛地拥着母亲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千万不能倒下。年近九十的爷爷老泪纵横，饱含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辛酸无奈。
抱着父亲已无体温的身体任我怎么千呼万唤哭断肝肠父亲都没能再睁开双眼，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彻夜无眠我呆呆地流了一晚上泪，恍如恶梦的残酷现实沉重得让我艰于呼吸，懊悔没及时采取其他更好的措施留住父亲。
父亲是4月4日清明节下的葬。适逢公休日，我和老公各自单位领导同事还有亲友村民千余人前来吊唁。父亲只是个普通的农民，但他的朴实、耿直、聪颖、能干恩惠了许多人，他得到了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的尊敬和爱戴。下葬那天，村里大街小巷贴了许多亲朋好友写的祭文、悼词，村委会也以前所未有的最高礼仪为父亲举行了追悼仪式。
父亲的遗像略带微笑，近些年很少干农活的父亲比同龄人稍显年轻，一头浓密的黑发中鬓角间或的一些白发昭示着父亲已是个花甲老人，父亲的一生劳苦短暂却不失精彩。父亲走了，没留下太多物质遗产，却树了一座儿女穷其一生努力可能都无法逾越的精神丰碑。
父亲一生酷爱学习，家里堆满了各类建筑材料书籍，近些年还常戴老花镜看图纸，不认识字就翻总放手头的新华字典。也许血脉相承，工作后我也依然勤学不辍，叔的两儿一女也相继上了大学，父亲很欣慰。大堂弟留在南京工作，我和堂弟堂妹们虽已走出了祖辈耕种的黄土地，却永远也走不出对家乡的依恋与热爱。
父亲去世后好长一段时间，每每看到广场上相互搀扶悠然闲逛的老头老太太我就很心痛，父亲与母亲风风雨雨恩恩爱爱携手相伴四十年突然撒手而去，留下母亲孑然一身形单影只。
2008年6月22日喉癌晚期卧床一年八十多岁的的姥爷驾鹤西去，父亲病逝后我每次去探望姥爷他都会问起父亲的健康状况，我只是在心痛中搪塞，姥爷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当年的得意门生已先他而逝。
2009年2月27日九十高龄的爷爷无疾而终，父亲没能为爷爷、姥爷、姥姥送终是他人生的缺憾。人生或多或少都有缺憾，没有缺憾的人生或许本身就是缺憾。
父亲操劳一生，没来得及享一天清福生命就匆匆画上了句号，也来不及兑现为爷爷送终后带母亲去外地旅游安享晚年的约定，给儿女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永远缺憾。
清明时节焚檀化纸祭慰先灵，我将把这篇追忆父亲的短文焚烧于父亲的坟头，不求能完全表达父亲短暂人生的精彩，但求想念父亲潸然泪下时读读此文有所慰藉。想念父亲时还常看看奶奶葬事刻录的光碟父亲忙前忙后运筹帷幄的身影，听听父亲恍如昨日回荡耳畔的熟悉亲切的声音。
父亲一定会看到此文，他的英灵会佑护指引儿女走好以后的人生之路。
愿父亲在九泉之下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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